2010年1月8日 星期五

美国在失去“自由世界”

作者: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 吉迪恩•拉赫曼 2010-01-07

自1945年以来,美国一直自视为“自由世界”的领袖。但奥巴马政府正面临一种出乎意料且不受欢迎的全球政治动向。发展中世界四个最大且最具战略重要性的民主国家——巴西、印度、南非和土耳其——与美国外交政策的分歧正在加大。在重大国际问题上,它们不一定站在美国一边,而是同样有可能与中国、伊朗等威权国家站在一起。

美国花了很长时间才注意到这种动向,这或许是因为它看上去太不可思议、太反常了。大多数美国人以为,其它民主国家会认同他们的价值观和对国际事务的看法。上次总统竞选期间,共和党候选人约翰•麦凯恩(John McCain)曾呼吁建立全球民主国家联盟,以抵御威权政权。总统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的一些高级顾问也曾就国际民主联盟热情撰文。

但事实证明,认为各民主国家会自然而然地团结在一起的假设是缺乏根据的。最新的例子发生在哥本哈根气候峰会期间。谈判最后一天,美国方面试图安排奥巴马与南非、巴西和印度的领导人一对一会面,但都无果而终。印度方面甚至表示,他们的总理曼莫汉•辛格(Manmohan Singh)已经动身去机场了。

所以,当奥巴马抵达会场,准备与中国总理温家宝举行最后的会谈,却发现后者已经投身于另一场谈判,而对方恰恰是巴西、南非和印度领导人时,他一定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这些领导人不得不象征性地为美国总统挤出位子。

问题不仅在于象征意义。在哥本哈根,巴西、南非和印度认定,它们作为发展中国家的身份比作为民主国家的身份更重要。与中国一样,它们指出,把穷国的温室气体排放量限制在比美国或欧盟更低的水平,从根本上讲是不公正的,尤其是考虑到西方工业化国家对已经存在于大气中的大部分二氧化碳负有责任。

很能说明问题的是,巴西和中国领导人讲述了同样一则意有所指的笑话:美国就像一个有钱人,在筵席上饱餐一顿后,把邻居请进来喝咖啡,顺便让他们分摊餐费。

如果气候变化是一个孤立的例子,那么人们可能会认为,它不过是个重要但不具代表性的问题,几乎就是为了把各国划分为穷富两个阵营。但事实上,如果你看一下巴西、南非、印度和土耳其——拉丁美洲、非洲、亚洲和大中东地区最重要的四个民主国家——你会明显地看出,它们没有一个可以算是美国或更广泛“民主国家共同体”的可靠同盟。

去年一年,巴西总统路易斯•伊纳西奥•卢拉•达席尔瓦(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与中国达成了一笔利润丰厚的石油交易,对委内瑞拉总统乌戈•查韦斯(Hugo Chávez)予以了热忱评价,对马哈茂德•艾哈迈迪-内贾德(Mahmoud Ahmadi-nejad)在伊朗总统大选中的“胜利”表示了祝贺,并欢迎他到巴西进行国事访问。

南非从2006年成为联合国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在2年的任期里,它经常性地加入中国与俄罗斯的阵营,阻碍人权决议的通过,庇护津巴布韦、乌兹别克斯坦和伊朗等威权政权。

土耳其曾被视为美国在冷战中的重要同盟,后来又被誉为穆斯林世界中亲西方世俗民主国家的唯一典范,但该国也已不再是西方的可靠伙伴。自美国领导的联军入侵伊拉克以来,那里的民调显示,反美情绪已十分高涨。伊斯兰温和派政党正义与发展党(AKP)领导的政府,已与美国在该地区的敌人——包括哈马斯(Hamas)、黎巴嫩真主党(Hizbollah)和伊朗——展开接触,并因为对以色列采取日渐敌视的态度,而引起了美方的警惕。

印度领导人似乎确实珍惜他们与美国“关系特殊”的看法。但即使是印度,也常常在很多国际问题上与美国唱反调——从气候变化到多哈回合贸易谈判,以及寻求对伊朗或缅甸的制裁。

这是怎么回事?答案是,巴西、南非、土耳其和印度作为民主国家身份,都被它们不属于富裕西方白人国家的发展中国家身份所制衡甚至压倒了。这四个国家的执政党都把自己视为国内社会公正与海外更公平国际秩序的捍卫者。巴西的劳工党(Workers' party)、印度的国大党(Congress party)、土耳其的正义与发展党以及南非的非洲人国民大会(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都顺应了全球化潮流,但对于全球资本主义和美国,它们还保留着些许过去的疑虑。

虽然在外界看来,奥巴马已较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有很大改进,但他仍然是位美国总统。作为新兴全球力量和发展中国家,巴西、印度、南非和土耳其可能常常感到,与它们有更多共同点的是正在崛起的中国,而非民主政体的美国。

译者/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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