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华尔街日报 中文网》2011年03月30日
就算身处西方国家任何一个舒适惬意的城市郊区,耀西龟(Yoshi Kameya)都不会显得格格不入。站在他的冷冻食品公司的瓦砾堆旁边,他从亮蓝色的North Face夹克衫里掏出一部iPhone,开始浏览自己所拍的海啸灾后照片。
耀西龟今年43岁,本是一个见多识广、充满自信的人。他说自己有足够的食物。但当有人递给他一个紫菜卷饭团时,他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一把将饭团拿了过来。
日本这场灾难引发了很多令人不安的问题,耀西龟饥饿的手上动作反映出了其中一个侧面。日本是全球最富有的国家之一,但这场灾难打乱了日本的正常秩序,让曾经生活富裕的日本人成了陷入绝望的灾民,同时也凸显出,甚至准备最充分的国家在灾难面前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充斥居民家中和衣袋的发达国家高科技产品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2004年的海啸情况与现在不一样,当时本文记者为《华尔街日报》进行了报道。就死亡人数来看,那年的海啸在破坏力上要远远大于日本这次。印尼、斯里兰卡和其它国家共计有20万人死亡,而日本目前确认死亡的有1.1万人,1.65万余人失踪。
但就其它方面而言,2004年海啸造成的破坏程度更容易让人了解。很多地区其实有形损失的规模较小,当地居民对于手机、汽车和复杂供应链等科技的依赖相对较小,而事后证明,这些对于生还者来说有时是件好事。
斯里兰卡很多海边度假胜地和渔村都在海啸中被夷为平地。然而,正因为那些社区规模较小,也比较贫困,所以受到的破坏常常仅限于靠近海边的简陋住所被毁,而这些住所的重建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然而在日本,化为瓦砾的既包括汽车,也包括内陆绵延数英里的房屋。斯里兰卡受到的破坏程度较小,部分原因在于海啸袭击斯里兰卡之前,已经行进了数百英里,不过另一方面也因为那里的大多数灾民并没有汽车、电视、两层高的别墅、厨房餐桌或挂满衣服的衣橱。
经济学家估计,日本海啸造成的损失可能高达3,000亿美元。印度洋海啸造成的损失约100亿美元。
在斯里兰卡的肯克拉(Koggala),海啸退去后,时年24岁的Rosmand Wickramanayake不得不在沙地里埋葬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妹妹和弟弟。他只剩下另一个弟弟、一位叔叔和其他一些亲人,一年后,他们的生活基本恢复正常。
他们从政府领到的几千美元足够再建一座车库大小的棚屋,还可以再开一个小商店。虽然无法判断这家人感情上是否得到平复,但从经济角度来看,他们简单的生活修复起来相对容易。
此外,在最初的紧急时期过去之后,像Wickramanayake这样的灾难幸存者不必过于担心食品问题。一般来说,日用必需品从供应商到他手里只会经过一两道中间商。如果一个鱼贩在海啸中丧生,或一个杂货市场被冲毁,他就换一家买东西。离海啸灾区不远的地方就有养鸡或种椰子的农民。
跟其它发达国家一样,日本在受灾后,其灾民与供给粮食和衣物的农户及工厂之间隔绝开来。发达国家的消费者常常并不理会从商店购买的苹果、牛奶、鞋子、大米、扫把、鱼和肥皂等产品是怎么来的。现在,由于日本灾区没有电力供应,高速公路封闭,火车停运,源源不断的产品配送已被切断。
举例来说,日本每家7-11超市一般情况下每天会有超过三次的商品配送。因货架空间有限,这种“适时”的销售模式可帮助超市销售更多的苏打水、香烟和三明治。
地震后才两天,福岛7-11便利店的货架上除了冰激凌和烈酒外所剩无几。到了第三天,绝大多数便利店(甚至离海岸约32公里远的店铺)都关闭了,少数几家还在营业的便利店外排起了长队。眼下灾区大部分商店仍然关闭。
由于非常依赖移动通讯工具,日本面临的另一大问题便是失去联系的痛苦。在斯里兰卡,大部分幸存者能够迅速重新汇合。除了少数外来务工人员,亲戚朋友间住的也很近,大家很少出远门。
而日本天灾发生两个多星期后,许多人仍不能确定哪些朋友和家人幸免于难。海啸袭来之际,家庭成员往往离家很远,所在之地要开车或坐公共交通工具才能较轻松地到达。
由于汽车、公交车和火车在灾害中损坏或丢失,许多日本人无法穿过废墟回家。移动基站不能工作,大家无法联系任何人。地震发生后的头几天,无数人站在街头盯着手机,祈祷哪怕出现一格的信号好让他们打通电话确认亲人的状况。
一周后,不见人拿手机了,因为大家的电池都没电了。
在日本,随着人们找到了回家的路或打通了电话,每天仍会上演家人团聚的故事。分离所以痛苦并不是因为海啸将人们冲散到四面八方,而是因为相比穷国,日本人因生活而造成的距离更加遥远。
日本发达经济的复杂性并不总是对日本人不利。虽然此次地震是日本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但几乎所有未受海啸侵袭的建筑物仍然完好,日本建筑物的坚固性是日本建筑业和严格建筑标准的最好证明。
此外,同2004年印度洋海啸不同的是,大多数日本人从小就接受地震来袭时该如何应对的教育。在成长过程中他们已经反复演练了许多次。一旦遭遇海啸威胁,他们就会跑到政府指示的海拔较高的地方避难。如果没有这样的教育,还会死掉更多的人。
不过,想要让日本经济重回正轨,严格的建筑标准和完善的教育体系是不够的。和斯里兰卡不同的是,日本需要修复或重建道路、电网、港口以及重建并生产数以万计的住房和汽车。而斯里兰卡的主要工作只是重建桥梁、船只和房屋。日本人还要使用手机,收看有线电视,要能上网。无论是生产麒麟啤酒的工厂,还是制造索尼录像带的厂房,大批工厂需要修复,然后那张错综复杂的供应网络才能慢慢地被重新编织整合到一起。这张网络无所不包,供应了从轮胎到饭团的一切商品。
日本消费者出其不意的需求在上周日的仙台得到了彰显。附近的星巴克和麦当劳仍然停业,惟一一家国际食品连锁店Mr. Donuts的门前排起了长龙,人们在等待店铺的重新开业。排队的人们最怀念的并非甜甜圈,而是驻足一家店铺小憩一下的熟悉感觉。
斯里兰卡人和日本人应对海啸的另一个不同之处是宗教的作用。
在斯里兰卡,海啸来袭时人们纷纷逃到寺庙、清真寺和教堂。宗教领袖每天都在报纸上发表评论,解释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在日本,很少出现人们蜂拥至寺庙或神社的现象。
在仙台一座有着400年历史的佛寺里,僧侣三浦正人(音,Masato Miura)说,从实际需求角度出发,人们不是向佛祖祈求帮助,而是冲到商店抢购商品。
ERIC BELLMAN发自日本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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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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